也绝非是属于我的。这样的力量令我精疲力尽,也令我饥饿。
是和很多年前的夏天一样的雨天。我撑着伞,幻化成一般的女人,走在山路上。
我相信着,只要回到了我和他居住的那个房屋,一切就会好起来。这几日源氏的阴阳师纠缠似乎变少了,所以我也并不太担心路上会遇到什么危险。
那蛮横的力量造成的饥饿明显比我想的要厉害得多,我甚至觉得它在吸取自己腹中的孩子的力量。
多日来的行程,终于让我见到了那座熟悉的房屋,而我也瞬间昏过去了。
再次睁开眼,却发现自己好好地躺在自己的房间里。好像在告诉我,之前的所有,不过是一场梦。
可是饥饿感还在。
我起身,想要去找点东西吃,却发现了一旁睡着的源稚弥。
虽然我现在的心情,很想狠狠地揍他一顿,但重要的还是吃点东西……
最终我找到了一碗温热的粥。尽管味道很奇怪,但这让我的饥饿感立刻减少了不少。
就在我琢磨着粥的原料时,背后有人紧紧地抱住了我。
“对不起……对不起!”他不住地道歉。
“……弥,你已经失去了那个时候喜欢我的心情了。”我放下碗说。
“就算是那样……”他沉默下来了,“我已经和源氏达成了交易,他们不会再来要我们的孩子了。还有……如果你坚持要让他们降生,我也不会阻拦了。这样的话,请让我陪着你到最后吧。”
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他回心转意了,又或者我已经不太在意了。他不再是那个年少时的他,也没了那份单纯的喜欢,没了那份只是想要待在我身边,就觉得很幸福的心情。他恐惧着死亡,恐惧着将来有一日,自己会离开我,恐惧着他所预示的将来,恐惧着我的喜欢会改变。
可是啊……
我从来就没有改变过心情,我依旧是很多年前的空栗。
《怪》的最后一个故事是关于青之梦果实的故事。由此,我不再写故事了,也没有出去流浪了。第一个孩子出生的时候,我平安无事。他几乎欣喜若狂,然而在知道还有一个孩子在我腹中的时候,他才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。
于是,那个时候我开始给他写信笺,如同他年少时候那般给我做的。
信笺写了很多封,我也发现了一个秘密,可我不想揭穿他。
第一个孩子被他取名叫源稚夕。阿夕和源稚弥长得很像,甚至性格也有些相似。那么根据他给我说的那个预示,我现在肚子里的就还是个女孩吧?
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,半年以后,这个孩子就要降生了。
是下着大雪的一天。我在他每天必回的路上等着他。
“妈妈……”阿夕搂着我的脖子,练习着他出门教的话,“妈妈……妈妈……谢……谢谢……”
阿夕一天都在练习,也终于磕磕巴巴地说出来了。
也许是根本想不到我会在路上等着他,他将手中的东西往背后藏了藏。
“回家吧。”我蹭着阿夕的头,然后转身。
“妈妈……”阿夕扯着我的头发,他往后指了指,“趴趴……”
我和他都有些吃惊,但是阿夕却又指着他,发出了更加清晰的声音:“帕帕,谢谢。妈妈,谢谢。”
心中一热,我的眼角也不禁模糊起来了:“阿夕真厉害。是吧?孩子他爸?”
“嗯……”他走到我身边来,给了我一个难得一见的笑容。
“不要再为我去杀人了。”我用手覆上他冰冷的脸。
“他们都是……”
“嘘。”我用手指抵住了他的嘴巴,不让他再说下去,“回家吧。”
这就是我发现的秘密。
只是个偶然而已。因为担心他每天晚上回来这么晚,反而碰见了这样的事情。原来我每天晚上能够解决我饿感的东西,就是他每天带回来的。
今天大概是陪他的最后一个晚上了。将写好的信笺,全部装好放在了阿夕的房间里,他明天早上就会发现。
为了他不再去杀人,我也必须离开他。
我打算再次去流浪一段时间,但是没有打算再写故事。还遗留下来的这个孩子,不知道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。
离开的时候是大晦日,而走了一段时间后,就变成了樱花飘落的晚春了。再过不久,就又是夏日了。
遇到了善意的人,善意的妖怪,调皮的小孩,调皮的小妖怪,也遇到了心怀怨恨的人,心怀不轨的妖怪,恶劣的小孩,恶劣的小妖怪。
如此和他们种种邂逅,我再次回到了那座山的附近的林子里。去年的这个时候,我还在为诞下阿夕而不由得难过。现在却独自一人习惯了这些。
“我啊,一直在想你的名字,可是怎么想,就是觉得下一个名字才好听。”
越接近阿夕降生的时刻,我便越觉得脚下沉重无比。我知道这个孩子在吸取我的力量,可也不能就这样倒下来,万一源稚弥已经离开了这里怎么办,那么我这个孩子又该怎么活下去?
“可是呢……事到如今,似乎也不能再犹豫了。那个人为你的哥哥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,那我也不能落后啊……毕竟……”
沿着山路向上走去,不知何时,在半山腰上,开了一片紫色的花朵。
“毕竟啊……他曾经写的情书那么烂……咳咳……”
我想要离开这片紫色的花朵,它们开得那么可爱,想必还会有人过来看吧……到时候被血迹吓到了怎么办……
“……对了,我想到了……你应该会喜欢吧……就像这里的花儿一样。我可是非常喜欢这个名字呢……”
眼前又模糊起来,脚下也再也挪不动了。
“嗯……就叫你源稚紫吧……阿紫……”
一头栽在了好像很柔软的草地上——好像回到了梦野间。
“阿紫……我的孩子……真想和你说说……梦野间的事……也好想听到你叫我一声妈妈……”
夏日的太阳从没有现在这样刺眼过,我的意识逐渐模糊了。
“妈妈……?”
很细小微弱的呼唤。
“妈妈……?”
我分辨出来了,这是阿夕的声音。难道是因为刚刚的呼唤,所以把他叫过来了吗?
可是这样的话——
“妈妈……?”
他看到了全部吗?他会怨恨他的妹妹吗?我努力想要睁开眼,却只能听到一个声音在叫我的名字。
“空栗、空栗……名字……”
啊,对了……名字……
“紫……还有……活下去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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仿佛永远不知饱足的恶鬼,她快速地啃食着女人的尸首,很快就爬到了男人的手边。男人手中握着一把短刀,眼中充满了血丝和泪水。
她抬起了头,一双纯净无暇的青琉璃色眸子对上了男人的眼睛。男人扭曲了面孔,丢了短刀,无法抑制地大声喊叫起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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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怎么样?这个故事对你有帮助吗?晴明?”玉藻前合上了一本书问道。
“有些地方对不上,不过也差不多了。”晴明顿了顿,“只是有一点,为什么她会认为空栗到最后是在和她抢夺力量呢?”
“因为母亲和孩子一开始本就是抢夺的关系。每个母亲都是以无限包容的爱意,将这段互相抢夺的关系,变成哺养,最后孕育出生命。”玉藻前把书放在一旁的矮桌起身说,“好了,故事讲完了,你也差不多要打起精神应对海妖了。”
“……这件事我也早有准备。只不过,他们下一个地点是大江山,这里我还需要特意去和酒吞童子他们商量一下。”
秋日的晚风吹过了窗边,将玉藻前放的那本书翻平——上面只有一个“怪”字。